第18章 我姓……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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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知道她沒想起來。”
“我也明白她是想離開我。”
顧成也大半身子靠在墻壁上, 好似沒了身後的支撐那口氣也就散了，他得看的有多透徹才能將真相說出口，淡漠如常, 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。
“姜回與當年的模樣天差地別, 如果不是你找過來我也認不出他，而……”
秦岳強過話頭低吼, “而你在乎的那個女人輕易的認出來, 擺明了在演戲！”
越是裝作認識, 越是將所有情緒暴露，或許是辛璃一時間的慌亂才脫口而出一句“認得”，她說完就罷, 傳到顧成也耳裏就成了穿腸毒藥。
“老顧，她人就在這, 是死是活給個信。”
顧成也沈默著, 完全猜不透他心中所想。
秦岳手中的煙燃到了末端, 他一個外人比當事人本人還生氣，煙頭丟在地上，不解氣的踩在腳下碾了好幾回, 堪堪罵了一句，再擡頭眼前的人已經沒了。
局外人看得清，當事人其實也都明白, 只是無人再往外邁一步。
秦岳不同, 他這人受不得委屈。
糟心事層出不窮，到眼前的迷霧他說什麽都得撥開, 至少讓他們兩個能聽句真心話。
他想過了，要是顧成也追上來罵他揍他，秦岳也認了。
溫泉山莊獨立別墅苑。
秦岳抽了幾根煙整整衣領才登門。
從他的車停在院門外, 京浪已經做好了迎接的準備。
乘馨站在窗口往下看了幾眼，與京浪對視後才緩緩說道：“秦岳，秦氏控股董事長，暫時與霍氏沒有產業合作，但今早紀總特助有發郵件過來，說如果是秦氏的人尋來不用擋，我猜應該是為接下來的合作做打算。”
京浪點頭讚同，“既然有了要合作的打算，紀總便不會在意對方與顧成也是否有聯系。不過，在他進來前還是要做好防護措施。”
“嗯，了解。”
這一切都在辛璃眼皮子底下進行。
他們是壓根不把辛璃當外人，說起利害關系來更是不在她面前有所忌諱，辛璃倒是想裝沒聽見，電視聲音開的老大，她已經被紀廷崢找回，但與他的人還是頭一回見面，那些工作上的事務她也不該多聽。
但好似關系到她後，事情就會變得棘手，嚴格意義上來說，是辛璃被看得太重要，見個面而已連保護措施都要備好。
辛璃不由得感嘆，霍家在港城到底是遇到了多危險的事，以至於他們謹慎到如此地步。
她不是哪個大人物，真沒必要這樣在意。
於是，淺笑道給乘馨建議，“那個，我其實沒有關系的，法治社會，沒那麽多危險發生。”
京浪一臉正經，“辛璃小姐，壞人可不會把壞寫在臉上。”
“沒錯，等我們進入港城，跟著您的保鏢只多不少，您還是從現在起就開始學會適應吧。”
“哈？”呃，也，也挺好的。
辛璃想再拒絕的話說不出口了，她一味的拒絕顯得她有點不懂事，周邊人把她的安危看的那樣重要，她頂多不給他們拖後腿吧。
門鈴響起，京浪與乘馨互看一眼。
京浪走到門口，乘馨守在辛璃身旁，仿佛辛璃是個屁大點孩子需要被保護。
從小到大只有辛璃出去浪去抓小弟的份兒，住富豪區也沒想過會被綁架這種事，歸根結底，還是不夠豪啊。
她又想，那去往港城，回到紀廷崢身邊能習慣嗎？
來人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粗重的一聲，“辛璃，我們談談。”
辛璃擡起頭來，對他的臉沒印象，對方知道她的疑惑，隨而自我介紹道：“我是秦岳，你應該聽說過我。”
秦岳啊。
聽說過，沒見過。
在顧成也的手機裏，以及他們的談話中有所耳聞。
“我想與你談談顧時。”
秦岳再往前，京浪擋手攔住，“秦先生，請保持距離。”
秦岳臉色陰沈，一瞥間怒氣橫生，但這是人家的地盤，再氣也得憋著，好不容易沈住氣，“行，我就在這。”
他直楞楞看著辛璃，她也不怵，任由他盯著，轉頭對乘馨建議。
“你們先出去吧。”
“我與秦先生單獨聊聊。”
京浪不是很讚同，乘馨低聲在辛璃耳邊說了幾句，聽不太清，辛璃點頭後，乘馨給京浪一個眼神，兩人一前一後出門。
大廳很安靜，呼吸聲也能聽清楚。
秦岳神色並未好轉，嘴角扯出一絲輕蔑的笑，坐在沙發上不把自己當外人，手頭的煙拿出來，沒摸到打火機。
“辛璃，你大概是世上少有的幸運兒。”
秦岳拽著煙，沒火抽不起來。
心情不好，眉間也能窺出強烈的怨氣，難怪京浪不願他們單獨相處。
辛璃沒說話，就聽他繼續，“顧成也還是顧時的時候，我就聽過你名字，說起來我們賺的第一筆錢還是你給的讚助費，顧時頭腦好，我在國外幫他張羅，他在國內當偶像賺錢，你知道錢這東西，賺不完的。”
然後呢。
辛璃很想聽故事，沒打算打斷他，而是雙手繞弄指尖，無端端給人一種慵懶不在意的感覺，秦岳就是這樣認為，再說起時聲音憑空擡高音量，“你從豪門出來又回到比辛家更有錢有勢的豪門，醒了就走，是真沒把顧成也放在心裏啊。”
“顧成也太他媽不值了。”
“這三年來為你盡心盡力，放棄所有，成為一個普通人，你就沒想過他這麽做的原因？”
“他要是不愛你，用得著這樣做嗎？”
再然後呢？
辛璃喉間堵著一口氣，她不能張嘴，她怕自己一開口就回不去了。
秦岳手上的煙掉落在地，他太激動了，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，他替顧時不值。
“你出車禍那是意外，昏睡五年是誰都不想發生的，顧時有錯嗎？他只是回來晚了一步，後面對你不離不棄，任憑你折騰，做人要講良心啊，辛璃，你就算要走也不要在他心口上狠狠捅一刀，你口口聲聲說當年是因為愛他才不想撞上他的車，與他同歸於盡，你把真相說出口，是想要他的命！”
“他已經死過一次了。”
“他為你跳海，為你變成了另外一個人。”
“你的心暖不熱嗎？他對你怎麽樣，你感受不到？”
辛璃仍舊無動於衷，連多餘的眼神都不稀得給，秦岳掙著站起來，掏出手機丟在茶幾上，“我來之前沒告訴顧成也，他現在也在這裏，他是來黑龍山替你還願，辛璃，你要是想他繼續活下去，你就明明白白告訴他，你沒想起過去，你們還沒結束！”
顧成也多固執的人啊，三年前能毅然決然丟下一切成為顧成也，秦岳多少震驚過頭，他原以為顧時不是會為了愛情拋棄所有的男人，愛情算什麽？能吃飽飯能開豪車能讓旁人卑躬屈膝？
愛情算個屁啊。
偏偏顧成也一頭紮進冰冷的海裏，秦岳連呼救的功夫都沒有。
他見證了顧成也的固執，也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絕望。
辛璃盯上黑色的手機，屏幕上印有她平靜如水的面容。
“秦先生，替我打給他吧。”
秦岳眼眶微紅，以為她終於開竅，慌忙解鎖還錯了幾個數字，再遞過去，那邊還在接通中。
“我出去，你們聊。”
辛璃拿起手機那刻，顧成也的聲音嘶啞著說“餵”。
良久的沈默。
顧成也沒有掛斷，他先開口，“對不起，我不知道秦岳會去找你。”
辛璃不知怎麽回應。
顧成也繼續說：“我來黑龍山是想來看看山頂的姻緣樹，有願不還的話，下一次許願就不靈了。”
辛璃終於出聲，唇口張著，聲音也不似過去清亮。
“我沒有想起來過去的事，我來黑龍山是想讓你覺得我想起來了。”
她說的都是真話。
顧成也在那頭，傳來沈重的嘆息，“阿璃，我都知道。”
辛璃要與紀廷崢回港城，就在金城機場她對哥哥說要先來一趟黑龍山，紀廷崢不會反對，於是輾轉去了錦城，等她處理完後再一同回家。
她這麽做的原因就是想讓顧成也相信她恢覆了記憶，可顧成也是個瘋子啊，她能想到的他一定能猜到。
他一路跟著她。
在她身後默默守護，直到秦岳過來挑明那些真相。
辛璃又說：“他們都以為你愛我。”
“阿璃，不用他們以為，這是事實。”
“你為了我變成另外一個人，顧時，那麽前兩年你在哪？”
顧成也的心抽痛萬分，那種淩遲的痛淹沒他的呼吸，她每一句都在提醒他，顧時，你的愛來的太晚了。
“前兩年，你還在想辛璃的車禍是自己的問題，與你無關，她要是死在病床上，你就解脫了。既然兩年時間都沒有讓你出現，證明你也沒有多愛啊，幹嘛非得讓自己成為一個長情的人呢，自欺欺人而已。”
“現在說愛，說離不開，太假了吧。”
“當初要是嫌我是個麻煩就不要假裝說愛我，我比你先學會愛人，你如果不給我甜頭我也會幫你的，但結局肯定不會是兩敗俱傷。”
“況且，我不愛你了，顧時。”
顧成也壓抑到極點，他在那頭沈聲回她最後一句。
“好，我明白了。”
“但是阿璃，我會一直愛你。”
電話就此掛斷。
**
黑龍山半腰的迷霧森林。
有一部分被顧氏在建造溫泉山莊時開發，還有一大半森林呈現古老痕跡不容許游人靠近。
但總有幾個調皮搗蛋的小孩好奇心旺盛，偏要往裏鉆，等大人發現就晚了。
小孩被路邊的怪石雕像嚇哭，哭聲傳來，大人們跟著哭聲沿路尋找，走得急了腳下都打滑，腳邊的石子滾落山去，多看一眼腦袋犯暈，這地段危險實在不應該進來。
可孩子不能不救。
巡邏隊和守山員一起進入迷霧森林，身後還跟上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。
他們是自願前來營救的度假山莊的游客，裝備不比巡邏隊的人，但勝在年輕，多幾個人尋找也多幾分勝算。
哭聲愈來愈近，有聲音是好事。
古老山林多的是野獸出沒，就算沒有豺狼虎豹保不準會有野蛇。
尋來的人每走一步都忐忑不安，相互扶持走了很遠。
夜色降臨，時間越晚越危險。
好在他們找到了丟失的小孩，他的鞋掉了一只，光顧著害怕，見到大人哭都來不及，抱著一個年輕男人就開始嚎啕，男人安慰他，“別怕別怕，叔叔在呢。”
一旁的隊友感嘆他的溫柔，同時又覺得他的樣子些微熟悉，好像哪個明星。
小孩哭鬧不止，不願下地走，他一路背著出去，隊友對他的印象更好了。
夜幕籠罩大地，回去時迷霧漸重，逐漸掩蓋頭頂那方月色。
霧氣彌漫開，頓覺寒意襲來，一群人在隱隱不安中迷了路。
“怎麽辦，我們這是到哪了？”
“這裏好像走過一回，是又回來了？”
“霧氣這麽重，想找出口都沒辦法。”
“手機也沒信號，老九，你的信號器能用嗎？”
老九是巡邏隊隊長，他舉起信號器搖頭，“能用個錘錘，森山老林沒得法啊。”
“那怎麽辦？”
“想點辦法啊，總不能在這等死吧！”
大人們情緒慌亂，連帶著哭睡過去的小孩都驚醒了，小男孩在年輕男人的背上哭鼻子，“叔叔，我害怕，我想媽媽嗚嗚嗚……”
“別怕別怕，馬上就能見到媽媽了。”
男人安慰小男孩，輕言細語，溫柔的情緒感染到隊友身上。
“也不能就這樣坐著不管吧，總得找方法出去。”
“兩人一組，跟好了別走丟。”
“我們再沿著回來的路走一遍，路上的記號都看清楚了吧！”
男人走在最後，小男孩被隊長背著，時不時會回頭找他，男人對他笑，如黑暗裏的太陽，如冬日裏的暖陽，小男孩瞬間就不哭了。
不知走了多久，等小男孩醒來，再回頭卻沒找到那個安慰他的男人，他哭著找叔叔，隊友們才發現走在最後的溫柔男不見了。
半夜，他們終於走出迷霧森林。
頭頂的直升機刮起一陣大風，小男孩飛奔到媽媽懷中，成了小哭包。從他身邊經過的暴躁男人，扯著巡邏隊長的衣領怒吼道：“人呢，他人呢？怎麽就他一個人沒出來，他去哪了！”
小男孩害怕到臉皺成一團，直往媽媽懷裏躲，媽媽哄著他迅速離開現場，小男孩指著身後的森林小聲說：“叔叔，叔叔在那。”
半腰山莊外，直升機發出的轟鳴聲還有沿路叫響的警車呼叫聲、救護車的聲音，嘈雜喧鬧中遮蓋了小男孩的哭聲，無人聽到他說的話，無人再見到那個在森林裏消失的男人。
**
辛璃在離開溫泉山莊前，聽到別墅外保安的對話。
說半腰的迷霧森林走丟了人，山莊的顧氏董事長當場派直升機來尋人，又說丟的人來頭不小，反正找不到會牽扯不少事來。
難怪昨夜，別墅外吵吵囔囔。
辛璃沒睡好，睜眼到天亮，第二天起床趕去機場，黑眼圈很重。
乘馨讓她在路上躺會，到了再叫她。
黑龍山離機場較遠，一兩個小時的車程實在難熬，晃晃悠悠中還真的睡著了。
只是迷糊中，聽到了電臺的聲音。
本來是為了解悶在聽歌，後來播報提起黑龍山的尋人事件，顧氏很重視此次事件，顧董事長專程從金城趕來，因為丟的人正好是秦氏控股的董事，恰好兩公司有合作牽連。
簡短的新聞三五分鐘就過去了，女人哼唱的聲音又成了辛璃的催眠曲，她閉上眼繼續睡，手心卻出了汗。
辛璃在玉城機場與紀廷崢匯合。
他從錦城趕來，捎帶上不少錦城特產，塞了滿滿當當兩行李箱，一箱是給辛璃，一箱是給霍以靈。
辛璃被他寵的不好意思，自己才剛認回人，就能與他的老婆相提並論了，面上都泛紅。
紀廷崢不覺得寵妹妹有什麽不對，捏捏她的臉，不知道怎麽彌補才好，只說：“妹妹，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負擔，靈靈有的，你也不能缺，你們在我心裏就是最重要的，一左一右剛好占滿我整個心臟，我就怕我做的你不喜歡，那哥哥可傷心了。”
紀廷崢是入贅霍家，但與霍以靈感情深厚。辛璃在金城當大小姐時，紀廷崢在港城的日子並不好過，父母早年出意外身亡，他無父無母孤單一人這麽久，比起他來，辛璃算過的幸福。
“哥哥。”
辛璃抱住他，眼淚在眼眶裏打轉，聲音哽咽著有很多話都卡在了嗓子眼。
那些孤寂的日子裏，紀廷崢即便再苦也從未打消過尋找妹妹的想法，父母遺言有命，不找到妹妹難慰在天之靈的父母，幸好，神明保佑，父母惦念，他找回了辛璃。
“傻妹妹，回家了。”
港城。
她理應在這裏長大。
好似上輩子來過，有種莫名的熟悉感，呼吸都變得暢快。
紀廷崢牽上辛璃的手，擡眼見到霍以靈。
她狂奔而來，眼淚汪汪，笑著抱住辛璃，“妹妹，港城歡迎你，我們接你回家。”
好。
回家。
港城的夜，比金城要亮。
這裏是東南亞貿易集中地，隨處都是淘金客，常人以為來了這就能打個漂亮的翻身仗，來了後才發覺這世上的階層地位到哪都一樣，有富到流油的，也有一貧如洗只剩蠻勁的。
夜色裏一聲“抓小偷”憑空炸起。
周遭人紛紛躲讓，唯有一個平頭男人迎頭沖上去，追了兩條街將那人逮住。
小偷個子不高，長相猥瑣，一雙眼圓滾滾不知在使什麽壞主意，一邊求饒一邊掏出褲兜裏的水果刀，“哥，我第一次做這事，我錯了成嗎？下次不敢了，你就放了我吧，錢包在我口袋裏，我掏給你成嗎？”
平頭男人沒說話，額角的疤尤為淒厲，他眉眼淩厲盯過去，小偷頓時一楞，掏水果刀的功夫手腕哢嚓一聲響，“靠，年輕人不講武德，老子還沒掏呢，手啊……疼疼疼！”
平頭男將水果刀拽在手裏，一腳踢上小偷膝蓋處，他疼的彎腰曲背，跟過來的巡警已經趕來，想要跟好心人道聲謝時，平頭男已經消失在街尾。
月色依舊蒼涼。
平頭男仰頭註視夜空，星辰不可見，霓虹倒是閃，足夠將城市的喧囂遮掩。
低嘆從唇邊溢出。
沒有想象的冷氣冒出來，雖入了冬，但港城的氣候與玉城差不多，他穿單薄外套就足夠了。
有腳步聲靠近，很淺。
平頭男立馬警覺起來，還未回頭，右手帶著水果刀已經揮出去，力道中等，對方恰好用左臂接住，“兄弟，有兩下子啊，以前當過兵還是練過？”
對方五官端正，正經模樣，一身剛硬的氣質讓人覺得是個好人，尤其是笑起來顯得有點憨，好人印象就更深刻了。
平頭男收回手轉身就走，對方大步靠近緊跟不放，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，在他耳邊絮絮叨叨。
“兄弟，我跟你一節車廂的，都是從玉城上的火車，看你在出口徘徊很久應該是第一次到港城吧。”
“剛才那個小偷是你抓的吧，我去，平凡英雄啊，現在這世上很少有人這麽熱心腸了。”
“對了，你來港城做什麽啊？我看你只帶了一個背包應該是來投奔親戚或者來工作？”
提起包，平頭男微楞，光顧著追小偷，包給忘在火車站了。
對方笑瞇瞇說道：“沒事，兄弟，你是個好人。我給你把背包收好了，東西都在呢。”
好心的讓人覺得啰嗦。
平頭男悶聲與他道謝，想再靠近點，被他手中的水果刀隔開。
“別啊，剛才你要是想對我動手，就應該把水果刀打開，這種折疊的刀沒啥危險。”
平頭男不再開口。
一路跟到火車站，果然東西都在。
好人在路上自曝家門，沒完沒了。
“你要是找工作不如我幫你看看唄，我在港城認識人還挺多，我土生土長港城人嘛，對了，你會不會港城話，要是你說普通話去坐車可能會被宰啊。”
“還有，這麽晚了你去哪住？”
好人走了一半發現平頭男沒跟上，他站在路燈下，肩上背著牛仔包，不是很重，看樣子沒裝什麽東西，眼角的光泛起波瀾，還沒等對方看清，他說了見面後的第一句話。
“你說，你為霍家做事？”
好人聽出點意思，連點幾下頭，“兄弟感興趣了？正好我師父是霍家保鏢護送隊的頭，你要是想找工作，我覺得以你的身手應該沒問題。”
“正好最近在招人，我都可以，你更不用提啦，灑灑水吶。”
平頭男饒有興趣的樣子，沒說不去也沒拒絕。
好人伸出手與他笑笑，“兄弟，人生地不熟的能遇到就是緣分，你人不錯，霍家就喜歡你這樣的年輕人。”
平頭男遲遲沒有伸出手，好人在他眼前揚手，再次誠懇介紹自己。
“就算你不來，我們交個朋友總行吧。”
“我姓韓，韓黎。”
平頭男猶豫幾秒，轉而握上他的手。
沈穩有力。
“我姓……顧。”
“顧什麽？”
韓黎追問不停，對方雙唇緊閉始終沒多言幾句，韓黎聳聳肩，繼續自說自話。
港城的夜與金城的夜也沒有多少不同。
只要人在這，到哪都是一樣的。
“小顧，以後跟我混。”
韓黎沒幾句開始稱兄道弟，攬上他肩，招呼著要去喝酒，小顧拒絕了。
他只留下一個聯系方式，轉眼消失在淩晨的夜。
韓黎念叨他是個怪人，三分鐘後坐上一輛出租車，目的地直奔霍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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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明白她是想離開我。”
顧成也大半身子靠在墻壁上, 好似沒了身後的支撐那口氣也就散了，他得看的有多透徹才能將真相說出口，淡漠如常, 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。
“姜回與當年的模樣天差地別, 如果不是你找過來我也認不出他，而……”
秦岳強過話頭低吼, “而你在乎的那個女人輕易的認出來, 擺明了在演戲！”
越是裝作認識, 越是將所有情緒暴露，或許是辛璃一時間的慌亂才脫口而出一句“認得”，她說完就罷, 傳到顧成也耳裏就成了穿腸毒藥。
“老顧，她人就在這, 是死是活給個信。”
顧成也沈默著, 完全猜不透他心中所想。
秦岳手中的煙燃到了末端, 他一個外人比當事人本人還生氣，煙頭丟在地上，不解氣的踩在腳下碾了好幾回, 堪堪罵了一句，再擡頭眼前的人已經沒了。
局外人看得清，當事人其實也都明白, 只是無人再往外邁一步。
秦岳不同, 他這人受不得委屈。
糟心事層出不窮，到眼前的迷霧他說什麽都得撥開, 至少讓他們兩個能聽句真心話。
他想過了，要是顧成也追上來罵他揍他，秦岳也認了。
溫泉山莊獨立別墅苑。
秦岳抽了幾根煙整整衣領才登門。
從他的車停在院門外, 京浪已經做好了迎接的準備。
乘馨站在窗口往下看了幾眼，與京浪對視後才緩緩說道：“秦岳，秦氏控股董事長，暫時與霍氏沒有產業合作，但今早紀總特助有發郵件過來，說如果是秦氏的人尋來不用擋，我猜應該是為接下來的合作做打算。”
京浪點頭讚同，“既然有了要合作的打算，紀總便不會在意對方與顧成也是否有聯系。不過，在他進來前還是要做好防護措施。”
“嗯，了解。”
這一切都在辛璃眼皮子底下進行。
他們是壓根不把辛璃當外人，說起利害關系來更是不在她面前有所忌諱，辛璃倒是想裝沒聽見，電視聲音開的老大，她已經被紀廷崢找回，但與他的人還是頭一回見面，那些工作上的事務她也不該多聽。
但好似關系到她後，事情就會變得棘手，嚴格意義上來說，是辛璃被看得太重要，見個面而已連保護措施都要備好。
辛璃不由得感嘆，霍家在港城到底是遇到了多危險的事，以至於他們謹慎到如此地步。
她不是哪個大人物，真沒必要這樣在意。
於是，淺笑道給乘馨建議，“那個，我其實沒有關系的，法治社會，沒那麽多危險發生。”
京浪一臉正經，“辛璃小姐，壞人可不會把壞寫在臉上。”
“沒錯，等我們進入港城，跟著您的保鏢只多不少，您還是從現在起就開始學會適應吧。”
“哈？”呃，也，也挺好的。
辛璃想再拒絕的話說不出口了，她一味的拒絕顯得她有點不懂事，周邊人把她的安危看的那樣重要，她頂多不給他們拖後腿吧。
門鈴響起，京浪與乘馨互看一眼。
京浪走到門口，乘馨守在辛璃身旁，仿佛辛璃是個屁大點孩子需要被保護。
從小到大只有辛璃出去浪去抓小弟的份兒，住富豪區也沒想過會被綁架這種事，歸根結底，還是不夠豪啊。
她又想，那去往港城，回到紀廷崢身邊能習慣嗎？
來人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粗重的一聲，“辛璃，我們談談。”
辛璃擡起頭來，對他的臉沒印象，對方知道她的疑惑，隨而自我介紹道：“我是秦岳，你應該聽說過我。”
秦岳啊。
聽說過，沒見過。
在顧成也的手機裏，以及他們的談話中有所耳聞。
“我想與你談談顧時。”
秦岳再往前，京浪擋手攔住，“秦先生，請保持距離。”
秦岳臉色陰沈，一瞥間怒氣橫生，但這是人家的地盤，再氣也得憋著，好不容易沈住氣，“行，我就在這。”
他直楞楞看著辛璃，她也不怵，任由他盯著，轉頭對乘馨建議。
“你們先出去吧。”
“我與秦先生單獨聊聊。”
京浪不是很讚同，乘馨低聲在辛璃耳邊說了幾句，聽不太清，辛璃點頭後，乘馨給京浪一個眼神，兩人一前一後出門。
大廳很安靜，呼吸聲也能聽清楚。
秦岳神色並未好轉，嘴角扯出一絲輕蔑的笑，坐在沙發上不把自己當外人，手頭的煙拿出來，沒摸到打火機。
“辛璃，你大概是世上少有的幸運兒。”
秦岳拽著煙，沒火抽不起來。
心情不好，眉間也能窺出強烈的怨氣，難怪京浪不願他們單獨相處。
辛璃沒說話，就聽他繼續，“顧成也還是顧時的時候，我就聽過你名字，說起來我們賺的第一筆錢還是你給的讚助費，顧時頭腦好，我在國外幫他張羅，他在國內當偶像賺錢，你知道錢這東西，賺不完的。”
然後呢。
辛璃很想聽故事，沒打算打斷他，而是雙手繞弄指尖，無端端給人一種慵懶不在意的感覺，秦岳就是這樣認為，再說起時聲音憑空擡高音量，“你從豪門出來又回到比辛家更有錢有勢的豪門，醒了就走，是真沒把顧成也放在心裏啊。”
“顧成也太他媽不值了。”
“這三年來為你盡心盡力，放棄所有，成為一個普通人，你就沒想過他這麽做的原因？”
“他要是不愛你，用得著這樣做嗎？”
再然後呢？
辛璃喉間堵著一口氣，她不能張嘴，她怕自己一開口就回不去了。
秦岳手上的煙掉落在地，他太激動了，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，他替顧時不值。
“你出車禍那是意外，昏睡五年是誰都不想發生的，顧時有錯嗎？他只是回來晚了一步，後面對你不離不棄，任憑你折騰，做人要講良心啊，辛璃，你就算要走也不要在他心口上狠狠捅一刀，你口口聲聲說當年是因為愛他才不想撞上他的車，與他同歸於盡，你把真相說出口，是想要他的命！”
“他已經死過一次了。”
“他為你跳海，為你變成了另外一個人。”
“你的心暖不熱嗎？他對你怎麽樣，你感受不到？”
辛璃仍舊無動於衷，連多餘的眼神都不稀得給，秦岳掙著站起來，掏出手機丟在茶幾上，“我來之前沒告訴顧成也，他現在也在這裏，他是來黑龍山替你還願，辛璃，你要是想他繼續活下去，你就明明白白告訴他，你沒想起過去，你們還沒結束！”
顧成也多固執的人啊，三年前能毅然決然丟下一切成為顧成也，秦岳多少震驚過頭，他原以為顧時不是會為了愛情拋棄所有的男人，愛情算什麽？能吃飽飯能開豪車能讓旁人卑躬屈膝？
愛情算個屁啊。
偏偏顧成也一頭紮進冰冷的海裏，秦岳連呼救的功夫都沒有。
他見證了顧成也的固執，也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絕望。
辛璃盯上黑色的手機，屏幕上印有她平靜如水的面容。
“秦先生，替我打給他吧。”
秦岳眼眶微紅，以為她終於開竅，慌忙解鎖還錯了幾個數字，再遞過去，那邊還在接通中。
“我出去，你們聊。”
辛璃拿起手機那刻，顧成也的聲音嘶啞著說“餵”。
良久的沈默。
顧成也沒有掛斷，他先開口，“對不起，我不知道秦岳會去找你。”
辛璃不知怎麽回應。
顧成也繼續說：“我來黑龍山是想來看看山頂的姻緣樹，有願不還的話，下一次許願就不靈了。”
辛璃終於出聲，唇口張著，聲音也不似過去清亮。
“我沒有想起來過去的事，我來黑龍山是想讓你覺得我想起來了。”
她說的都是真話。
顧成也在那頭，傳來沈重的嘆息，“阿璃，我都知道。”
辛璃要與紀廷崢回港城，就在金城機場她對哥哥說要先來一趟黑龍山，紀廷崢不會反對，於是輾轉去了錦城，等她處理完後再一同回家。
她這麽做的原因就是想讓顧成也相信她恢覆了記憶，可顧成也是個瘋子啊，她能想到的他一定能猜到。
他一路跟著她。
在她身後默默守護，直到秦岳過來挑明那些真相。
辛璃又說：“他們都以為你愛我。”
“阿璃，不用他們以為，這是事實。”
“你為了我變成另外一個人，顧時，那麽前兩年你在哪？”
顧成也的心抽痛萬分，那種淩遲的痛淹沒他的呼吸，她每一句都在提醒他，顧時，你的愛來的太晚了。
“前兩年，你還在想辛璃的車禍是自己的問題，與你無關，她要是死在病床上，你就解脫了。既然兩年時間都沒有讓你出現，證明你也沒有多愛啊，幹嘛非得讓自己成為一個長情的人呢，自欺欺人而已。”
“現在說愛，說離不開，太假了吧。”
“當初要是嫌我是個麻煩就不要假裝說愛我，我比你先學會愛人，你如果不給我甜頭我也會幫你的，但結局肯定不會是兩敗俱傷。”
“況且，我不愛你了，顧時。”
顧成也壓抑到極點，他在那頭沈聲回她最後一句。
“好，我明白了。”
“但是阿璃，我會一直愛你。”
電話就此掛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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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龍山半腰的迷霧森林。
有一部分被顧氏在建造溫泉山莊時開發，還有一大半森林呈現古老痕跡不容許游人靠近。
但總有幾個調皮搗蛋的小孩好奇心旺盛，偏要往裏鉆，等大人發現就晚了。
小孩被路邊的怪石雕像嚇哭，哭聲傳來，大人們跟著哭聲沿路尋找，走得急了腳下都打滑，腳邊的石子滾落山去，多看一眼腦袋犯暈，這地段危險實在不應該進來。
可孩子不能不救。
巡邏隊和守山員一起進入迷霧森林，身後還跟上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。
他們是自願前來營救的度假山莊的游客，裝備不比巡邏隊的人，但勝在年輕，多幾個人尋找也多幾分勝算。
哭聲愈來愈近，有聲音是好事。
古老山林多的是野獸出沒，就算沒有豺狼虎豹保不準會有野蛇。
尋來的人每走一步都忐忑不安，相互扶持走了很遠。
夜色降臨，時間越晚越危險。
好在他們找到了丟失的小孩，他的鞋掉了一只，光顧著害怕，見到大人哭都來不及，抱著一個年輕男人就開始嚎啕，男人安慰他，“別怕別怕，叔叔在呢。”
一旁的隊友感嘆他的溫柔，同時又覺得他的樣子些微熟悉，好像哪個明星。
小孩哭鬧不止，不願下地走，他一路背著出去，隊友對他的印象更好了。
夜幕籠罩大地，回去時迷霧漸重，逐漸掩蓋頭頂那方月色。
霧氣彌漫開，頓覺寒意襲來，一群人在隱隱不安中迷了路。
“怎麽辦，我們這是到哪了？”
“這裏好像走過一回，是又回來了？”
“霧氣這麽重，想找出口都沒辦法。”
“手機也沒信號，老九，你的信號器能用嗎？”
老九是巡邏隊隊長，他舉起信號器搖頭，“能用個錘錘，森山老林沒得法啊。”
“那怎麽辦？”
“想點辦法啊，總不能在這等死吧！”
大人們情緒慌亂，連帶著哭睡過去的小孩都驚醒了，小男孩在年輕男人的背上哭鼻子，“叔叔，我害怕，我想媽媽嗚嗚嗚……”
“別怕別怕，馬上就能見到媽媽了。”
男人安慰小男孩，輕言細語，溫柔的情緒感染到隊友身上。
“也不能就這樣坐著不管吧，總得找方法出去。”
“兩人一組，跟好了別走丟。”
“我們再沿著回來的路走一遍，路上的記號都看清楚了吧！”
男人走在最後，小男孩被隊長背著，時不時會回頭找他，男人對他笑，如黑暗裏的太陽，如冬日裏的暖陽，小男孩瞬間就不哭了。
不知走了多久，等小男孩醒來，再回頭卻沒找到那個安慰他的男人，他哭著找叔叔，隊友們才發現走在最後的溫柔男不見了。
半夜，他們終於走出迷霧森林。
頭頂的直升機刮起一陣大風，小男孩飛奔到媽媽懷中，成了小哭包。從他身邊經過的暴躁男人，扯著巡邏隊長的衣領怒吼道：“人呢，他人呢？怎麽就他一個人沒出來，他去哪了！”
小男孩害怕到臉皺成一團，直往媽媽懷裏躲，媽媽哄著他迅速離開現場，小男孩指著身後的森林小聲說：“叔叔，叔叔在那。”
半腰山莊外，直升機發出的轟鳴聲還有沿路叫響的警車呼叫聲、救護車的聲音，嘈雜喧鬧中遮蓋了小男孩的哭聲，無人聽到他說的話，無人再見到那個在森林裏消失的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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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璃在離開溫泉山莊前，聽到別墅外保安的對話。
說半腰的迷霧森林走丟了人，山莊的顧氏董事長當場派直升機來尋人，又說丟的人來頭不小，反正找不到會牽扯不少事來。
難怪昨夜，別墅外吵吵囔囔。
辛璃沒睡好，睜眼到天亮，第二天起床趕去機場，黑眼圈很重。
乘馨讓她在路上躺會，到了再叫她。
黑龍山離機場較遠，一兩個小時的車程實在難熬，晃晃悠悠中還真的睡著了。
只是迷糊中，聽到了電臺的聲音。
本來是為了解悶在聽歌，後來播報提起黑龍山的尋人事件，顧氏很重視此次事件，顧董事長專程從金城趕來，因為丟的人正好是秦氏控股的董事，恰好兩公司有合作牽連。
簡短的新聞三五分鐘就過去了，女人哼唱的聲音又成了辛璃的催眠曲，她閉上眼繼續睡，手心卻出了汗。
辛璃在玉城機場與紀廷崢匯合。
他從錦城趕來，捎帶上不少錦城特產，塞了滿滿當當兩行李箱，一箱是給辛璃，一箱是給霍以靈。
辛璃被他寵的不好意思，自己才剛認回人，就能與他的老婆相提並論了，面上都泛紅。
紀廷崢不覺得寵妹妹有什麽不對，捏捏她的臉，不知道怎麽彌補才好，只說：“妹妹，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負擔，靈靈有的，你也不能缺，你們在我心裏就是最重要的，一左一右剛好占滿我整個心臟，我就怕我做的你不喜歡，那哥哥可傷心了。”
紀廷崢是入贅霍家，但與霍以靈感情深厚。辛璃在金城當大小姐時，紀廷崢在港城的日子並不好過，父母早年出意外身亡，他無父無母孤單一人這麽久，比起他來，辛璃算過的幸福。
“哥哥。”
辛璃抱住他，眼淚在眼眶裏打轉，聲音哽咽著有很多話都卡在了嗓子眼。
那些孤寂的日子裏，紀廷崢即便再苦也從未打消過尋找妹妹的想法，父母遺言有命，不找到妹妹難慰在天之靈的父母，幸好，神明保佑，父母惦念，他找回了辛璃。
“傻妹妹，回家了。”
港城。
她理應在這裏長大。
好似上輩子來過，有種莫名的熟悉感，呼吸都變得暢快。
紀廷崢牽上辛璃的手，擡眼見到霍以靈。
她狂奔而來，眼淚汪汪，笑著抱住辛璃，“妹妹，港城歡迎你，我們接你回家。”
好。
回家。
港城的夜，比金城要亮。
這裏是東南亞貿易集中地，隨處都是淘金客，常人以為來了這就能打個漂亮的翻身仗，來了後才發覺這世上的階層地位到哪都一樣，有富到流油的，也有一貧如洗只剩蠻勁的。
夜色裏一聲“抓小偷”憑空炸起。
周遭人紛紛躲讓，唯有一個平頭男人迎頭沖上去，追了兩條街將那人逮住。
小偷個子不高，長相猥瑣，一雙眼圓滾滾不知在使什麽壞主意，一邊求饒一邊掏出褲兜裏的水果刀，“哥，我第一次做這事，我錯了成嗎？下次不敢了，你就放了我吧，錢包在我口袋裏，我掏給你成嗎？”
平頭男人沒說話，額角的疤尤為淒厲，他眉眼淩厲盯過去，小偷頓時一楞，掏水果刀的功夫手腕哢嚓一聲響，“靠，年輕人不講武德，老子還沒掏呢，手啊……疼疼疼！”
平頭男將水果刀拽在手裏，一腳踢上小偷膝蓋處，他疼的彎腰曲背，跟過來的巡警已經趕來，想要跟好心人道聲謝時，平頭男已經消失在街尾。
月色依舊蒼涼。
平頭男仰頭註視夜空，星辰不可見，霓虹倒是閃，足夠將城市的喧囂遮掩。
低嘆從唇邊溢出。
沒有想象的冷氣冒出來，雖入了冬，但港城的氣候與玉城差不多，他穿單薄外套就足夠了。
有腳步聲靠近，很淺。
平頭男立馬警覺起來，還未回頭，右手帶著水果刀已經揮出去，力道中等，對方恰好用左臂接住，“兄弟，有兩下子啊，以前當過兵還是練過？”
對方五官端正，正經模樣，一身剛硬的氣質讓人覺得是個好人，尤其是笑起來顯得有點憨，好人印象就更深刻了。
平頭男收回手轉身就走，對方大步靠近緊跟不放，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，在他耳邊絮絮叨叨。
“兄弟，我跟你一節車廂的，都是從玉城上的火車，看你在出口徘徊很久應該是第一次到港城吧。”
“剛才那個小偷是你抓的吧，我去，平凡英雄啊，現在這世上很少有人這麽熱心腸了。”
“對了，你來港城做什麽啊？我看你只帶了一個背包應該是來投奔親戚或者來工作？”
提起包，平頭男微楞，光顧著追小偷，包給忘在火車站了。
對方笑瞇瞇說道：“沒事，兄弟，你是個好人。我給你把背包收好了，東西都在呢。”
好心的讓人覺得啰嗦。
平頭男悶聲與他道謝，想再靠近點，被他手中的水果刀隔開。
“別啊，剛才你要是想對我動手，就應該把水果刀打開，這種折疊的刀沒啥危險。”
平頭男不再開口。
一路跟到火車站，果然東西都在。
好人在路上自曝家門，沒完沒了。
“你要是找工作不如我幫你看看唄，我在港城認識人還挺多，我土生土長港城人嘛，對了，你會不會港城話，要是你說普通話去坐車可能會被宰啊。”
“還有，這麽晚了你去哪住？”
好人走了一半發現平頭男沒跟上，他站在路燈下，肩上背著牛仔包，不是很重，看樣子沒裝什麽東西，眼角的光泛起波瀾，還沒等對方看清，他說了見面後的第一句話。
“你說，你為霍家做事？”
好人聽出點意思，連點幾下頭，“兄弟感興趣了？正好我師父是霍家保鏢護送隊的頭，你要是想找工作，我覺得以你的身手應該沒問題。”
“正好最近在招人，我都可以，你更不用提啦，灑灑水吶。”
平頭男饒有興趣的樣子，沒說不去也沒拒絕。
好人伸出手與他笑笑，“兄弟，人生地不熟的能遇到就是緣分，你人不錯，霍家就喜歡你這樣的年輕人。”
平頭男遲遲沒有伸出手，好人在他眼前揚手，再次誠懇介紹自己。
“就算你不來，我們交個朋友總行吧。”
“我姓韓，韓黎。”
平頭男猶豫幾秒，轉而握上他的手。
沈穩有力。
“我姓……顧。”
“顧什麽？”
韓黎追問不停，對方雙唇緊閉始終沒多言幾句，韓黎聳聳肩，繼續自說自話。
港城的夜與金城的夜也沒有多少不同。
只要人在這，到哪都是一樣的。
“小顧，以後跟我混。”
韓黎沒幾句開始稱兄道弟，攬上他肩，招呼著要去喝酒，小顧拒絕了。
他只留下一個聯系方式，轉眼消失在淩晨的夜。
韓黎念叨他是個怪人，三分鐘後坐上一輛出租車，目的地直奔霍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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